是日卫临溶正扮成公子模样在客栈楼下饮酒,忽听得邻桌两个客商模样的男人在窃窃私语着什么“乌州”“鹰扬府”“兵变”之类的话。她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才隐约摸清他们在谈什么,大约是乌州鹰扬府司马卫颖鼓动下级军士发动兵变,杀了鹰扬郎将及其心腹,自称将军,起兵反齐。

    等等,卫颖?卫临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不就是那个十六岁离家后就再没回过西京的叔父么?

    “小……公子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闷酒?”她正思忖呢,转头就看到海棠面带怒色走过来,“都快戌时了,还不赶紧回去歇息,如今城里不太平,入夜了外面危险着呢。”

    “海棠,近日你出门,可曾听人谈起过龙原起兵的事?”卫临溶问。

    “别提了,哪哪都在叛乱,听得人都麻木了。”海棠说,“前几日城里盗窃案凶杀案都连着多了几起,兵荒马乱的日子,百姓也不好过,哪有心思管老爷们的事。”

    “我方才听说乌州鹰扬府司马发动兵变的事,那卫颖,是不是就是我叔父?”卫临溶自出生起就没在家里见过那位叔父,只偶尔听人提起过,所以也不敢确定。

    其实海棠也没见过卫颖,但听到乌州鹰扬府等字样,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就是老爷跟夫人提到过的那位一母所生的弟弟。

    “叔父在乌州举兵,会不会是因为收到了父亲在龙原起兵的消息,以此响应义旗?”卫临溶又开始琢磨,“或许等我们取了会安,便能与叔父合兵一处也说不定。”

    “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们先管好眼下的事要紧。”海棠从她手里夺走酒杯,催她赶紧回去歇息。

    “海棠,我听说叔父是个面目恐怖的人,性子又乖戾暴躁,你有没有听夫人说起过?”卫临溶不由八卦起来,“况且叔父至今未婚,不是很耐人寻味么?”

    海棠见她一脸贼兮兮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那位大人面目恐怖是因为年轻时被敌军俘虏遭严刑拷打后在脸上留下了疤,从俘虏营逃出来后性格大变,才成了现在这样子。不结婚或许只是没有门当户对的姑娘喜欢罢了,小姐想什么呢,寻常人哪有那么多耐人寻味的故事。”

    “可我还听说,当年先祖父本想给叔父指一门亲事,可叔父却执意要娶一名歌伎为妻,后来虽没娶成,可叔父至今未婚,你不觉得……?”

    海棠脸色动了动,正色道:“这些不过是府里嘴碎的丫头婆子添油加醋编出来的谈资,流言蜚语也能信?眼下什么时候,小姐还有心思琢磨这些陈年烂谷子的八卦?”

    “干嘛那么严肃?”卫临溶用胳膊肘戳了戳海棠的腰,不以为然地笑。

    ……

    卫氏庄园,迎晖堂。

    “既然钟大人知道卫家上下已然是朝廷叛臣,为何还是不带一兵一卒就来赴这鸿门宴呢?”宴席上,贺氏端着酒盅,轻笑着问。

    会安县令钟容起身道:“若下官率兵马前来,岂不落实了夫人对会安县府的猜测。更何况下官也明白,县府能调动的那点散兵游勇,未必能挡得住庄园里训练有素的私兵。”

    “所以,为了显示县府并不打算对卫氏庄园动刀,钟大人就带着诸位手无寸铁地来赴宴了?”贺氏看着席上神态各异的众人,又笑:“大人是想借此表忠心呢?还是以为县府不对卫家动刀,卫家也不会对县府动刀?”

    钟容又躬身道:“下官蒙受皇恩,自然不愿背弃朝廷,可下官同样受过卫大人与夫人许多恩惠,也不敢忘恩负义。下官愚钝,实在不知如何在这种境地下左右逢迎,还望夫人饶下官一马,放下官回乡养老吧。”

    “钟大人大可放心,只要大人对卫家并无冒犯,卫家自然也不会苛待大人。不过……”贺氏顿了一顿,“如今乡里兵荒马乱,实在不适合回乡养老,不如大人就暂且在这庄园里避一避,等来日天下大定,再回乡养老也不迟。”

    贺氏说罢,不等他答话,拍了拍手喝道:“卢少龄!”